做诗填词者必须注意,一首诗或一首词中,不可重复用字,如果重复用字,那就叫做“合掌”,“合掌”是诗词所忌的。写对联也是这样,上联与下联不可重复用字。古人连写文章也都要尽量避免重复用字,如果遇上了非重复不可的,那就采取变文避复的手法来加以改变,所谓“变文”,就是变换文字的形体,其目的就是为了“避复”(避免重复)。为了变换文字的形体,有的改用通假字,即在上下文中,两个字音相同,义也相通,但形却各异了诗、词、对联不重复用字,只是一般的原则,但是,也有例外的情况。例如,古人写诗,就有“山外青山楼外楼”的名句,七个字中,就重复用了两个“山”字和两个“楼”字,这是根据实际情况而写的,自可另当别论。词中有李清照的名句:“寻寻觅觅,凄凄惨惨切切”,因情之所至,其重迭词语的运用,真是妙不可故可另当别论。对联中也有重复用字而更显其妙的,比如,著名的革命烈士郭亮同志青年时期,曾在反动的自治局门口贴过一副这样的对联：
鱼所、肉所、麻将所,所内者甜,所外者苦;
猪公、狗公、乌龟公,公道何在,公理何从。
这副对联,有力地揭露了土豪劣绅对劳动人民敲榨勒索的反动本质,联中的重复用字,就用得极其巧妙。当然,这不是上下联重复用字。对联中还有一种情况,是允许重复用字的,那就是对虚字的重复运用,例如,清代著名书法家何绍基题岳阳楼的一副长联就是这样,请看!
一楼何奇,杜少陵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情,滕子京百废俱兴,吕纯阳三过必醉。诗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涕下;
诸君试看!洞庭湖南极潇湘,扬子江北通巫峡,巴陵山西来爽气,岳州城东道崖疆。潴者,流者,峙者,镇者,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
这副对联,上联重复用了四个“耶”字,下联重复用了四个“者”字,虽然如此,但因为用得好,所以,这种虚字的重复,不但不妨碍对联的重复用字,相反,倒因为它重复得好,因此而使人称妙。我们从何绍基于上、下联重复用虚字的地方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对联要重复用虚字,凡在上联重复用虚字的地方,那么下联也必须在相应的地方用虚字,这样才能使上下联于虚字处做到对仗。
以上所讲的,是上联中或下联中重复用字的特殊情况。另外,还有上联与下联重复用字的特殊情况,例如,
洞庭天下水;
岳阳天下楼。
岳阳楼的这副对联,上联与下联重复用了“天下”一词,但却重复得好,所以是允许的。何以如此说呢?因为,短短十个字的一副对联,将“天下”二字重复,就强调了洞庭湖是“天下”著名的水,岳阳楼是“天下”著名的楼。重复“天下”一词,起了强调作用,所以这种重复,不但于联中允许,而且因重复而使该联颇具特色。对联中也有使用变文避复手法的,例如,河南南阳武侯祠有这样一副对联：
立品于莘野渭滨之间,丧读出师,两朝勋业惊司马;
结庐在紫峰白水以侧,曲吟梁父,千载风云赴卧龙。
这副对联上联“立品于”的“于”字,即“在”的意思,然而这里不用“在”,却用“于”,这是为了求得与下联“结庐在”的在”字避免重复用字。对联是长句与短句相搭配而成的,这一点与词颇有相似之处,但词有固定的牌子,还有词谱,它的长、短句都有固定的格式,对联却不同,它既无固定的牌子,也没有对联谱,它的长短句没有固定的格式,也就是说比较自由,它的长短句是按意而定的。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们先来看几副对联:
片土寄忠魂,听槛前万马,江声滚滚,惊疑征鼓动;
孤城销战气,指窗外二龙,山影苍苍,飞入酒杯来。
这是周文炳为安庆大观亭写的一副对联,由于没有掌握对联的句式,所以,有一本对联选,将这副对联选入书中时,将句子断错,成了上面这个样子。其实,这副对联应该断成下面这个样子：
片土寄忠魂,听槛前万马江声,滚滚惊疑征鼓动;
孤城销战气,指窗外二龙山影,苍苍飞入酒杯来。
为什么必须这样断句?因为,从意思上讲,上联“听”的是“江声”,而不是“万马”,所谓“万马江声”,就是指如万马奔腾的江水声;下联“指”的是“山影”,而不是“二龙”,所谓“二龙山影”,就是指二龙山的影子。这是从意思上来论这副对联的断句的。如果从句式上讲,那么,这副对联就是五、七、七句式的对联,也就是说,这副对联的上、下联,是由第一句五个字,第三句都是七个字组成的。由此可见,掌握了对联的句式,句子既不会断错,读起来也就会觉得平仄协调,语意完满。又如,郑仁国为九江匣剑楼题的一副对联,上面提到的那本对联选,收入时,它的断句是下面这样的:
排闼两峰青,欣轮奂齐云环雉堞,更上一层,尽见匡庐真面目;
千霄千丈紫,恐锋芒过露敛龙光,深藏什袭,如星罗宿壮心胸。
显然,按照意思和句式,这副对联应该这样断才正确:
排闼两峰青,欣轮奂齐云,环雉堞更上一层,尽见匡庐真面目;
干霄千丈紫,恐锋芒过露,敛龙光深藏什袭,如罗星宿壮心胸。
这副对联是五、五、七、七的四句联,掌握了对联的句式,也就不会断错句了。从意思上讲,这副对联上联所“欣”的是“轮奂齐云”,正因为这样,所以,下面紧接着才有“环雉堞更上一层”的必要;下联所“恐”的是“锋芒过露”,正因为这样,所以,下面紧接着才有“敛龙光深藏什袭”的必要。这就是说,对联的句式,是根据它的意思来的,依意而作联,也依意断句,于是对联的句式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