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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性的呼唤读后感-这只小狗的故事,与《野性的呼唤》并列美国最经典动物写作

作者:车型网
日期:2020-10-10 02:5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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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资讯《野性的呼唤读后感-这只小狗的故事,与《野性的呼唤》并列美国最经典动物写作》主要内容是【编者按】《等鹿来》(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11月)是美国作家约翰·缪尔关于各种动物的观察随笔。该书隶属北大出版社“博物志”书系,与《万物皆奇迹》《海滨的生灵》《飞禽记》《寂静的春天》等四种同期推出。-野性的呼唤读后感,现在请大家看具体新闻资讯。

【编者按】


《等鹿来》(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11月)是美国作家约翰·缪尔关于各种动物的观察随笔。该书隶属北大出版社“博物志”书系,与《万物皆奇迹》《海滨的生灵》《飞禽记》《寂静的春天》等四种同期推出。


缪尔是十九世纪美国自然文学和自然保护运动的先驱,他提出了“国家公园”的概念,并最终促成了国会立法,设立了黄石公园和约塞米蒂公园。


缪尔的自然文学水平在美国文学史上占有很高的地位,和梭罗、巴勒斯、爱默生等人一样,都是自然文学的经典,是美国人重要的精神财富。


本书搜集了缪尔一生关于兽类、鸟类、家养动物的多篇文章,集中呈现了他的文风和自然观念。《等鹿来》描写了缪尔两种类型的动物,第一种是他在美国西部塞拉山脉的约塞米蒂国家公园里的所见到的飞禽走兽,突出这些动物的优雅、坚忍和自由精神。第二类是他成长过程中,见到的一些更为平常的驯养动物,描写了他与动物之间真挚的情感,以及动物的生与死带给他的深沉的反思。


澎湃新闻经授权刊发《等鹿来》中的《冰川上的斯蒂金》,该文被誉为美国最经典的动物写作之一,堪与《白鲸》《野性的呼唤》相媲美。


《冰川上的斯蒂金》


1880年的夏天,我乘坐独木舟,从兰格尔堡(Fort Wrangel)出发,继续我从1879年开始的对阿拉斯加东南部冰原地区的考察。我们做好准备工作,收好毯子等必备物品后,我的印第安人队员们也都各就各位,做好了出发准备,他们的亲人朋友也都到码头上跟他们告别和祝他们好运。我们一直在等的同事——杨(Rev. S. H. Young),也终于上了船。他身后跟着一条黑色的小狗,这只小狗很快便把这里当成他自己的家,蜷缩在行李包中的缝隙里。我喜欢狗,但是这条小狗太小,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我反对带这只小狗同行,并质问这位传教士杨,为什么要带他同行。


“这么个没用的小家伙只会碍事儿,”我说,“你最好把他留给码头上的印第安小男孩,让他们带回家和孩子们一起玩耍。这趟行程不大可能适合玩具狗。这个可怜而笨拙的东西会在雨雪中生活几周甚至几个月,对他需要婴儿般的照顾。”


但是,他的主人向我保证他绝对不会带来麻烦。他是狗一族的完美奇迹,他能像熊一样忍耐寒冷和饥饿,像海豹一样游泳,并且千伶百俐,令人惊奇。他的主人为他罗列出了一系列的优点,来证明他会是我们中最有趣的一员。


没有人希望去了解这条狗的祖先。在狗一族成功杂交的各种各样的狗中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狗,尽管有时候他那狡猾、温柔、滑行的动作和姿势让我想起狐狸。他的腿很短,身体像花栗鼠一样。他的毛很顺,很长,像丝绸,有一点波浪状,当风吹过他的后背时,背上的毛就会变得蓬松起来。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能让人注意到的就是他那条漂亮的尾巴。他的尾巴就像松鼠的一样轻盈,能遮挡阳光,往前卷曲的时候差不多可以卷到鼻子前。近距离观察他,你会注意到他那薄而灵敏的耳朵,锐利的眼睛上带着一些可爱的褐色斑点。杨先生告诉我,小家伙刚出生的时候,只有林鼠(woodrat)那么大,在锡特卡(Sitka)被一个爱尔兰采矿者当作礼物送给了杨的妻子。当他来到兰格尔堡的时候,被当地的部落斯蒂金印第安人热情地命名为“斯蒂金”(Stickeen),被奉为新的好运图腾,受到大家的喜爱。无论他走到哪里,他都被当作宠物对待,受到保护和喜爱,被视为是智慧的神秘源泉。


在我们行进途中,他很快便表现出他古怪的性格——爱躲藏,不受人控制,无敌安静,还会做许多让人不解的小事,这些都唤起了我对他的好奇心。我们在无数个小岛和海岸山峰之间那长长的、地形复杂的海峡上航行了一周又一周,他在这样枯燥的日子里大多懒懒散散的,一动不动,就像是在熟睡一样不引人注意。但我发现,不知怎么回事,对于正在发生的一切,他总是一清二楚。当印第安人船员准备射击野鸭和海豹的时候,或者是海岸有什么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的时候,他总是下巴搭在船帮上静静地看着,就像是一个游客一般,眼神里充满了梦幻。他听到我们谈论准备登陆时,就会马上爬起来,看我们在什么样的地方登陆,随时准备从船上跳下去游到岸上,在我们的船刚刚接近海岸的时候,他已经游到岸边。然后,他一边精神抖擞地抖掉头上带盐的海水,一边跑到树林里抓小猎物。尽管每次都是第一个跳下船,但是他总是最后一个上船。当我们准备出发的时候总是找不到他,他对我们的呼唤置若罔闻。不过,我们不久以后就发现,每次在这时候看不到他,他却躲在树林边缘的石南(brier)和越橘丛中,用那双警惕的眼睛看着船。当我们真的要离开的时候,他就会在岸边一路小跑,然后跳进浪花,跟在我们的后面游泳,他知道我们会停下手中的桨,带上他的。当这个游手好闲、任性的小家伙游到船边的时候,他会被我们掐着脖子拉上来,举到一只胳膊的高度去箜一会儿水,然后放到甲板上。我们曾经尝试让他不要再搞这种恶作剧,强迫他在水里多游一会儿,就像是我们要遗弃他一样,可是这对他来说无效:让他游得越远,他似乎就越高兴。


尽管他懒散得惊人,却从来没有落下任何一次冒险和远足的机会。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大约是在10点左右,我们在鲑鱼河(Salmon Stream)港口登陆,这时的河面泛着鳞光。鲑鱼在游弋,大量的鱼鳍汹涌澎湃,搅动着河流,所有的河流都泛起了银色的光芒,在黑檀般的夜里是多么奇妙,多么美丽,让人印象深刻。为了能更好地看到这样的美景,我带着一个印第安船员出海航行,把船开到急流的底部——美景的中央,距离我们的营地大约有半英里远。在这里,岩石间奔腾的急流使得这些光芒更加夺目。我不经意间回头向河流下游看去,看到印第安船员在抓几条鱼,鱼在挣扎。我看到一道长长的扇形的波光,如同彗星的尾巴,朝我们游来,我们猜想可能是某些奇怪的大生物在追赶,实际上是斯蒂金。一路上,他游出了一道漂亮的线,一路跟随,直到我们以为已经看见怪物的头和眼睛。可这不是什么怪物,不过是斯蒂金罢了,他发现我离开了营地,便跟着我游了过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每当我们扎营扎得比较早的时候,船员中的好猎手通常会到树林里去猎鹿,如果我没去的话,斯蒂金肯定会跟在这猎人后面。说来也怪,尽管我从不带枪,他却总是跟着我,跟着我东游西逛,从不跟着猎人甚至是他的主人。有些日子风雨太大无法航行,我就会根据我的研究需要,把时间花在树林里或者附近的山上。而斯蒂金一直坚持跟着我,不论天气多么糟糕,他都会像狐狸一样在滴水的越橘丛中,带刺的人参(panax)或沉静的、枝叶含露的悬钩子(rubus)丛里穿行,在雪地里蹚来蹚去,滚来滚去,在冰水里游泳,在原木、岩石以及冰川的冰河裂缝间窜来窜去。他就像一个有耐心、有毅力的登山者一样,从来不知疲倦,也不会失去信心。有一次,我和他在冰川上穿行,冰面突起,崎岖不平,把他的脚划破了,所以每走一步都会留下血印,但他像印第安人一样,坚强地一路小跑地跟着我,直到我发现了他那带血的脚印。见状,我顿生怜悯,用手绢给他做了一双软帮鞋。可是,不论他遇到多么大的麻烦,他从来不会向人求助,也不会有一声抱怨。正如一位哲学家那样,他非常清楚,不认真工作,没有吃过苦,就不配拥有快乐。


可是,我们中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斯蒂金到底适合做什么。当他面对危险和困难的时候,从来都不使用推理,只是坚持自己的做法,从来不服从命令,猎人从来都没有办法指使他去攻击什么目标,也无法指使他去取打到的猎物。他那恒定的淡定态度就像是由于缺乏感情造成的。一般情况下,暴风雨能让他愉快;而在只有雨的日子里,他的精神会像蔬菜一样旺盛。无论你有什么进展,他都很难为你付出的努力瞥上一眼或者摇摇尾巴。他很明显就像冰山一样冷漠,对娱乐无动于衷,尽管如此,我还是千方百计地去熟悉他,推测在他那勇敢,耐心和热爱野外探险的表象下隐藏的可贵品质。那些在办公室里长大的退休的加那利犬(mastiff)或者斗牛犬(bull dog),没有一只能够比得上这只毛发蓬松、清心寡欲的小侏儒的高贵和庄严。他让我不时地想起沙漠中那些矮小的、不可动摇的仙人掌(cactus)。他从来不向我们展现出犬(terrier)或牧羊犬(collie)般的活泼,没有喜欢被爱抚的倾向。大部分小狗都像小孩一样,喜欢被人爱,也接受别人的爱,而斯蒂金简直就像第欧根尼(Diogene)一样,只要求独处:像一个真正的野孩子那样,用天性的沉默和平静来保证隐居生活的平静基调。他坚强的性格隐藏在他的眼神里。他的眼睛看上去既像山一样古老,又是那么年轻,那么富有野性。我直视他那双眼睛,百看不厌:就像是看到了一处美丽的景象,但是很小很深邃,没有眼周打眼的皱纹,透露不出什么内情。我习惯了正面观察动植物,我对这个神秘莫测的小家伙的观察越来越敏锐,就好像是在做一个有趣研究一样。但是,我们的这个小家伙却蕴藏着难以估量的聪明才智,只有在丰富多彩的实践中才能表现出来,因为只有经历磨难,狗和圣人才能得到历练,变得完美。


我们对三达姆峡湾(Sundum fiord)和塔口峡湾(Tahkoo fiord)及其冰川勘察完毕以后,从史蒂芬海道(Stephen’s Passage)航行进入琳恩运河(Lynn Canal),然后又穿过艾西海峡(Icy Strait)进入十字湾松得海峡(Cross Sound Strait),去寻找那些未开发的海湾,顺着海湾一路来到费尔韦瑟山脉冰原地区(Fairweather Range)的大源头。当潮汐适合出航的时候,我们就会在一队来自冰川湾(Glacier Bay)的冰山的陪伴下驶入海洋。我们围着温布尔顿(Wimbleton)温哥华岬(Vancouver’s Point)缓慢滑行着,脆弱的小船就像一片羽毛,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上摇摇晃晃地经过了斯宾塞角(Cape Spenser)。有几英里,海浪撞击悬崖峭壁,声音在悬崖峭壁上回荡着,海浪的尽头直插云端,情况看起来十分危急。这里的悬崖峭壁像约塞米特的悬崖峭壁一样高不可攀,如果我们找不到登陆地点,我们的船就会被撞碎或者翻船,直接沉入深深的大海。我们心急如焚地扫视着北面的悬崖峭壁,希望看到第一个开阔的峡湾或者港口的标记,大家都心急火燎的,只有斯蒂金例外,他安详地打着盹,听到我们谈论悬崖峭壁的时候,睡眼朦胧地看着这些数不尽的绝壁。最后,我们终于高兴地发现了一处水湾入口,现在那里叫做“泰勒湾”(Taylor Bay)。我们大约5点抵达该湾流的前端,在一个大冰山前部附近的小云杉林里扎营。


我们安营扎寨,猎人乔(Joe)爬上海湾东面的山墙寻找野山羊,我和杨则来到冰山上。我们发现这座冰山和水湾是分离的,被海潮冲上来的冰碛(moraine)隔开,山上断断续续地出现很多障碍物,冰山的每一面都与水湾交汇,延伸大约3英里左右。但是,最有意思的发现是,虽然这座冰山最近又稍微后退了一点,却还是向前移动过。边缘上的一部分冰碛向前堆砌着,把树木连根拔起,东面的树木已经被完全覆盖了。大量树木都被撞倒掩埋,或者说差不多是这样;其余的树木也都偏离了冰山,东倒西歪的,就要倒下了。有些树仍然直立着,但是根部下面已经有了冰雪,而高耸的冰晶尖顶高出树冠。这些世纪老树挺立在冰壁附近,很多树枝都快要触到冰壁了,这样的奇观真是新奇少见,夺人眼球。我在前面向上爬着,距离西面的冰川只有很短的距离,我发现这些冰川一面前进,一面在增厚加宽,并且慢慢吞吞噬着海岸外围的树木。


在第一次考察结束后,我们回到营地,计划次日再进行一次更远范围更广的远足。第二天,我早早就醒了,把我叫醒的不仅仅是整夜占据我脑海的冰山,还有那骤雨风暴。大风从北面刮来,大雨伴着云,激情澎湃地从地平线上像洪水般地飞来,好像只是路过这片乡野,而不是要降落在这里。连绵不断的溪流轰隆隆地拍打着岸边,后浪推着前浪,像大海一样怒吼着,水湾上那灰色的绝壁好像快要被白色的大小瀑布淹没了似的。我出发之前,本打算冲杯咖啡,吃点早饭的,但是听到暴风雨的声音,又向外看了看以后,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感受暴风雨,因为大自然最精彩的课程只有在暴风雨中才能觅得,只要谨慎小心地处理好与暴风雨的关系,我们就可以借助她的力量平安地走出这片荒野,欣赏她那宏伟壮丽的杰作及其形成的过程,与老诺斯曼人(Norsemen)一起咏唱,“暴风雨的力量帮助我们划船,飓风也为我们服务,带我们去我们想去的如何地方。”为此,我省掉早餐,把一块面包放进口袋里便急匆匆地出发了。


杨和其他印第安船员都在睡觉,正如我所希望的,斯蒂金也在睡觉。可是,当我走出离他的帐篷没有几竿远的时候,他就从床上跳起来跟着我走进了风雨,真烦人。人类喜欢暴风雨,喜欢他那令人兴奋的音乐和动作,去看大自然创造的奇迹,这个理由很充分了;可是这种恶劣的天气对狗来说有什么吸引力呢?肯定不会像人类那样激情澎湃地去看风景和考察地质。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还是来了,还没吃早饭,就穿行在这令人窒息的风暴中。我停下来,尽我所能地劝他回去。“喂,回去,”我喊道,尽可能让他在暴风雨中听到我的声音,“喂,回去,斯蒂金,你个傻瓜现在在想什么呢?你一定是疯了。这天气对你没什么好处。那里没有可以玩的地方,除了坏天气就是坏天气。回营地去,那里暖和,和你的主人一起吃美味的早餐,你就明智这么一次吧。我不可能整天带着你,也不可能喂你,这暴风雨会要你的命啊!”


可是,归根结蒂,这个问题上的真相就是:大自然对待人和狗似乎是一样的,让我们做她喜欢的事情,粗暴地推着我们,拉着我们沿着她的路前行,尽管这条路很难走,有时,在我们把她的教训当成耳旁风的时候,还可能马上杀了我们。我一次又一次地停下来,好心好意地冲着斯蒂金喊,给他建议,却发现根本甩不掉他,就像是地球无法甩掉月球一样。我曾经让他的主人身处险境,他掉到山上最高的一个裂口处,胳膊脱臼了。这次又轮到这个谦卑的小家伙啦。可怜的小家伙站在风里,浑身被雨水打透,闪着亮光,好像是在固执地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只好告诉他,非要来就跟着吧,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片面包给他吃。之后我们便一起奋斗,开始了我最难忘的一次野外之旅。


高水位的洪水使劲儿地拍打着我们的脸,冲刷着我们。我们在东边靠近冰山前部的小树林里找了一个地方避风,停下来喘口气,听着,观察着。我的主要目的是探查冰川,但是风太大了,我走不到开阔地带。暴风雨是个很好的研究课题,可是,那里的风太大,无法经过开阔地抵达那里,在保持平衡跨跃冰川缝隙的时候,会遇到危险,人可能会被冲走。沿着我们所在的冰川边缘向下,有一块500英尺高的坚固岩石突然拱起,正在慢慢向前倾斜,掉进冰瀑里。由于暴风雨自北而来到达冰山上,我和斯蒂金正好在目前的风向的下面,这个位置刚好方便我们观看和倾听。暴风雨吟唱的赞美诗是多么美好,雨水冲刷过的大地和叶子闻起来是多么清新,暴风雨的低吟浅唱是多么悦耳!一股股气味和漩涡穿过树林,伴随着树枝、树叶和伤痕累累的树干分离的声音,还有头顶上岩石和崖壁碎裂的声音,那么多种轻柔低沉的音调,就像是长笛一般,每一片叶子,每一棵树,每一座峭壁和山顶都是和谐的音符。宽阔的急流从冰川的一侧流下,由于在山顶上汇入了新的溪流,此时的水流变大变宽了,挟裹着卵石沿着石头河道奔流而下,一路上发出或轻或重,或清脆或低沉的声音,带着巨大的能量奔向海湾,就像是赶着下山似的。山上和山下的水遥相呼应,最后流向他们的家园——大海。


从我们避风的地方朝南看去,急流和树木丛生的山壁在我们的左面,挂着冰壁的山崖在我们右面,我们前面是一片温和的灰暗。我试图在笔记本上把这绝妙的景色画出来,但是尽管我尽力遮挡笔记本,雨水还是模糊了笔记本子上的画,最终这张素描几乎没有什么价值了。当风力减弱的时候,我开始靠近东面的冰川。树林边缘的树木的树皮全都掉了,树身伤痕累累,他们用最明显的方式向我们展示了冰川带来的痕记。其中数以万计的树木,在冰川岸边已经挺立了几百年,有些已经被轧得粉碎,有些正在被轧得粉碎。我向下俯瞰,在许多地方,在50英尺左右,或者那些冰川壶穴边缘的下面,一些直径一两英尺的树倒在地上,冰川将凸起的岩石肋拱和岸边的突出部分化为浆糊。


在冰川前部上方的3英里处,我爬了上去,用斧子给斯蒂金凿出一条路以便他通过。目力所及之处,在水平线,或者说接近水平线的地方,冰川在灰色的天空下不断地延伸,如同无边无际的冰雪草原。雨下个不停,天越来越冷,我毫不在意,但低垂的云现越来越昏暗,这是雪天的预兆,让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走得更远。到西海岸去,没有看得见的路可走,一旦云飘过来,雪下起来,或者风刮得更猛烈,我们恐怕就会迷失在那些裂缝中。雪花,那是高山上的云彩之花,是娇嫩美丽的东西,但是当他们成群地在昏暗的暴风雪中飞舞,或者与到处是死亡裂缝的冰川合在一起的时候,会十分可怕。我一边观察着天气,一边在水晶海上漫步。走了一两英里,我发现这些冰面还是很安全的。那些边缘缝隙也十分窄,而那些相对宽一些的也可以绕过,很容易避开,而云层也已经开始向四面八方散开了。


见状,我受到了鼓舞,最终决定去对岸。因为大自然可以让我们去她想让我们去的任何地方。起初,我们行进得很快,天空也不是那样让人害怕,我时不时地辨别一下方位,用便携指南针进一步确定我们回去的路,以免暴风雪模糊视线。但冰川的结构线是我最主要的向导。我们一直朝西走,来到了一片裂缝不宽的地区,我们不得不走一些长长的羊肠小道,沿着裂缝的边缘横向和纵向地走,这些美丽而可怕裂缝约20英尺到30英尺宽不等,可能有1000英尺深。在通过这些裂缝的时候,我十分小心,但斯蒂金却像漂浮的云一样身手矫健地跳来跳去。面对那些我能跳过去的最宽的裂缝,他停也不停,看都不看一眼就跳了过去。天气瞬息万变,冬日的昏暗中透出点点炫目的光。间或阳光会彻底冲破昏暗,可以一个海岸与另一个海岸之间的冰川,被一排排明亮的山峰团团围绕,若隐若现,云彩就像是他的衣裳,无数被洗刷过的冰晶闪烁出彩虹般的光芒,冰原闪闪烁烁,转瞬间大放光明。而后,这些美景又瞬间被笼罩在昏暗之中。


斯蒂金似乎不关心这些,无论光明还是黑暗,那些裂缝、冰井、冰川锅穴(moulin),还是他可能掉进去的发光的急流。对于他这样一条两岁大的探险小狗来说,没有什么是新鲜的,没有什么能吓得倒他。只是勇敢地一路小跑,好像冰川就是他的游乐场。他那强壮结实的身体好像是一块跳跃的肌肉,最让人惊喜的是,你看着他身手敏捷地飞跃那些6到8英尺宽的裂缝,让人神经紧张。他信心十足,好像是由于观察能力迟钝,也好像是出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我一直提醒他要小心,因为我们多次野外旅行都一路同行,亲密无间,所以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像是对男孩儿一样对他说话,我认为我说的话,他每一字每一句都能听得懂。


3个小时以后,我们到达了西岸,这里的冰川宽达7英里。然后我们一路北上,要赶在云层升起之前,尽可能远地看到费尔韦瑟山(Fairweather Mountain)的尽头。森林边缘的路很好走,当然,这边也和另一边一样,树木被大量拱起的冰川擦得伤痕累累,甚至撞得粉碎。大约1个小时以后,我们经过了许多山岬,突然来到了冰川的一个支流的面前,在这里,一个2英里宽的宏伟冰川瀑布出现了,这个冰川瀑布正从西面的主要水湾边缘倾泻而下,表面被劈成浪花状的冰片和碎裂的障碍物,表明大河瀑布曾经重重地、狂野地从天而降,一头扎了下来。我沿着水流向下走了三四英里,发现这个瀑布的水流进一个湖泊,给湖泊灌满了冰山。


我愉快地沿着湖泊的出口处到了海洋的潮汐所在,可是天色已晚,由于天气恶劣,我们不得不赶紧返回,在天黑前避开那些冰山。因此,我决定不再前行,再次通览了一遍这里的美景就踏上了归程,希望在天气好一点的时候还能再次看到。我们加快了速度,穿越大冰川溪流的峡谷,然后走出峡谷来到主要冰川上,直到离开了我们后面的西岸。我们来到了一个的裂缝纵横难行的地方,而此时,云聚集起来了,起初下的是小雪,紧接着就是可怕的飞雪,雪下得又密又急。我急于在这让人视线模糊的风雪中找到一条出路。斯蒂金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恐惧,他还是那个少言寡语,干练的小英雄。不过,我注意到,在暴风雪的黑暗出现以后,他开始紧紧地跟在我后面。大雪让我们的速度加快,却也隐藏了我们返回的路。我以最快的速度,跳过了不计其数的裂缝,在那些混乱的裂缝和位移的冰障之间加速前行,直线行走了1英里,实际旅程却在翻倍。经过了一两小时的前行,我们来到了一片宽度让人生畏的纵向裂缝群。这些裂缝都几乎是直线的,走向整齐,像是巨大的地垄沟(furrow)。在这样的路上,我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这样的危险让我既紧张又兴奋,劲头十足,我每跳一大步,都要在让人头晕目眩的裂缝边缘小心翼翼保持平衡,跳之前用脚刨出一个坑,以免滑倒,或者为了应对对岸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对岸有些地方只能跳一次——这既让人害怕,又令人鼓舞。斯蒂金跟着我,好像很轻松。


我们走了好几英里,主要向上和向下走,但是向前进的时候却很少。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穿行,跳跃,而不是走路,为了避免遭遇危险,我们加快了速度,否则就要在恐怖的冰川上过夜了。斯蒂金似乎无所不能。毫无疑问,我们可以在风雪中度过一夜,在平坦的地方跳舞,以免冻死,对于这些天气变化,我丝毫没有类似绝望的感觉。但是我们现在饥寒交迫,从山上刮来的风依然很大,还夹杂着雪,我们感到刺骨的冰寒。因此,这一夜注定是十分漫长的一夜。在这种让人视线模糊的风雪里,我无法确定哪个方向风险最小。我间或从山间看到飘忽的昏暗云彩,一点也不令人鼓舞,既没有天气好转的迹象,也无法指明方向。我们只能继续在裂缝中摸索前进,依据冰川的构造确定一个大致的方向,可是这些冰川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看到的,有时候还要看风向。我一次又一次地鼓励着自己,斯蒂金却轻松自在地跟着我,随着危险的增多,他的胆量明显越来越大,意志越来越坚定,登山者遇到艰难险阻的时候也常常会这样。我们艰难地跑着,跳着,抓紧白天剩下的每一分钟,这时间虽然短暂,却弥足珍贵。我们顽强地向前进,希望我们所跨越的每道难以跨越的裂缝都是最后一个。但是事情正相反,我们越前进,发现裂缝就越来越难过,真要命。


最后,我们的路被一条又宽又直的裂缝挡住了。我迅速向北走了1英里左右,却没有发现一个容易通过的路口,一眼望去,也没有找到容易通过的路口的可能。然后,我往冰川下面走,发现下面连着另一个无法通过的裂缝。在这段大约2英里的路上,只有一个地方能跳过去,可这个宽度却是我勇气的极限。可是,到达对面那边太容易滑倒了,我不愿意冒险去尝试,况且,我所在的这边要比另一边高出1英尺。尽管具备这样的条件,这个裂缝的宽度也相当危险。在这种情况下,因为通常这样的裂缝都很宽,人很容易作出错误的判断,低估裂缝的宽度。因此,我盯着自己站的这边,迅速地估算着裂缝的宽度,同时也查看着对面边缘的形状;最后我明白了,如果需要的话,我还是可以跳过去的。但是,如果我掉下去的话,我必须跳回到低的这一边。一个小心谨慎的登山者是不大可能向未知的地方踏出一步的,因为这么做危险万状,而且在去路被看不见的障碍挡住的时候,可能又无法返回原路。一个登山者要长命百岁,这是一个守则。尽管我们着急赶路,但是,在破局之前,我还是强迫自己坐下来冷静一下,好好考虑一下。


我的脑海里又勾勒出刚刚走过的那条迂回曲折的路,就像那路线已经跃然纸上,我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跨越的冰川比早上跨越过的冰川要远一两英里。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我是应该冒险一跳,还是返回到西岸树林,生一堆火,饿着肚子等待明天的到来?我已经走过了这么一片危险的宽阔冰原,我明白,现在要在天黑前顶风冒雪返回也不是容易的事,试着回到西岸森林的结果非常可能是在阴暗的夜晚舞蹈。如果我越过眼前的障碍,或许还能看到希望,也许东岸的距离与西岸一样近。因此,我决定继续前行,可是,这个裂缝确实是一个障碍,从这么宽的裂缝上跳过去确实令人毛骨悚然。


最后,由于那些危险已经在我身后,所以我决定去面对前方可能发生的危险。我跳了过去,成功着陆,但是可以回旋的空间却很小,我怕稍有差池就得跳回到原来的低处。斯蒂金跟着我,根本没把危险当回事。我们急忙向前跑,希望把所有的麻烦抛在脑后。可是,我们还没走出100码,就被一个最宽的,也是不曾见过的裂缝挡住了去路。我自然急急忙忙地去考察,希望能够用桥或者其他路线来补救。在上游3/4英里处,正如我担心的那样,我发现这个裂缝与我们刚刚越过的一个裂缝是连着的。然后,我向下游寻找,发现还是那条裂缝,只不过在更低处连接着,裂缝总共有40到50英尺宽。就这样,让我灰心丧气的是,我发现我们身处一个长2英里的狭长岛上,只有两条可能逃生的路:一条是沿原路返回,另一条前面的是几乎无法接近的裂桥(sliver-bridge),这座桥位于这座岛的中间,横跨一个巨大的裂缝!


有了这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发现以后,我跑到冰桥这边小心翼翼地勘察着。这个裂缝是由冰川不同部分的凸面运动拉伸变化形成的,只是在开裂初期形成了几个断层,窄到用随身带的小刀都插不进去,裂缝随着进一步拉伸和冰川的深度加深变得越来越宽。现在,一些断层被阻断了,就像树林里的断层,在开阔的地带,重叠冰层的末端被拉伸开来,两端之间还继续保持连接的状态,就像劈开树木中间断层,两端似断非断的样子。一些裂缝保持开放几个月甚至几年,当开放地带停止拉伸的时候,边缘不断地融化,致使它们之间的宽度不断增加。它们之间的裂桥,开始的时候在很高的地方很平衡,绝对安全;最后,会慢慢融化,变得很薄,直立着,如同刀刃一般,最上面的部分受天气的影响最大。由于中间部分暴露最多,它们最终就会变为弧形的向下形状,如同吊桥的绳索一般。显而易见,这座裂桥年代久远,因为经过风吹雨打,已经废弃,是我所走过的路中最危险、最难接近的桥。这里裂缝大约有50英尺宽,这座斜桥斜跨长度大约为70英尺,中间附近比冰川水平面低了25—30英尺,弧形两端连接在8—10英尺下的峭壁上。主要困难是从这里几乎垂直的墙壁上到冰桥上,还有到那边去,而这些困难似乎都是无法克服的。在我这么多年的爬山和穿越冰川的冒险生涯中,这次的形势似乎是显而易见是最严峻、最残酷的。且不说这次的状况出现在我们浑身湿透,饥肠辘辘,急雪回风,天空昏暗,夜幕就要降临的时候。但我们不得不去面对,我们非做不可。


我们开始行动,但不是在裂桥下沉的那一端的上方,而是在略微向一边倾斜的地方,我在悬崖上凿了一个坑用来安放我的膝盖。接着,我俯下身来,用随身带的斧头在下面16—18英寸的地方凿出一个台阶,这是考虑到冰壁可能会变薄凿穿。不过,这个台阶凿得很成功,有一点向墙倾斜,正好可以别住我的脚后跟。之后,我慢慢地向下滑,尽量往低了蹲,让身体的左面贴着墙,用左手抠着墙上的槽口,在风中保持身体的稳定性,同时右手继续向下,又凿了一个类似的洞,避免因为斧子晃眼或者强风使身体失去平衡,因为每凿一次,每一次站稳脚跟,都生死攸关。


我到达桥的一头以后,又开始凿裂桥桥面,开出了一个大约6到8英寸的平面,在这么光滑的平面上,弓着身体,双腿岔开保持平衡,要安全通过这座桥困难重重。后来,穿行就相对容易了一些,只需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一点一点切断锋利裂桥的边缘,每次蹒跚地前进一两英寸,膝盖贴着两侧保持平衡。我故意回避,不去看手两边巨大的深渊。对于我来说,这座蓝色裂桥的边缘当时就是整个世界。我开始一点点向前挪动,凿出新的小平台以后,这场探险中最困难的就是从能卡住的安全处叉着腿起身,在几乎垂直的峭壁上凿出阶梯——凿,爬,用脚和手指扒住凿开的缺口。在那种情况下,人的整个身体就是眼睛,常见的技能和毅力都被超乎我们想象的力量所替代。之前那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害怕过。我是怎么爬上那个峭壁的,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好像这件事情是别人做的。我从不轻视死亡,尽管在我探险的过程中,却经常感觉到,与其死于疾病或者下三滥的低地事故里,死于巍峨的高山或者冰川的中心更有福气。可是,我们心怀感激地确信我们几辈子的幸福已经足够,但是当最美的死亡,即将到来的死亡,冰清玉洁的死亡清楚明白地摆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也很难去面对。


但是可怜的斯蒂金,毛绒绒、诡诈的小家伙,小动物,想想他!当我决定冒险过桥的时候,当我在圆形的山脊上跪着凿坑的时候,他跟在我身后,把头探过我的肩头,向下看,向对面看,用他那神秘莫测的眼睛查看着裂桥和道路,之后用惊讶和关切的目光正视着我,开始咕哝,发出哀鸣,很明显好像在说,“你肯定不是要去那个可怕的地方吧。”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裂缝看,也是第一次看见他用急切的、焦虑的眼神看着我,表情是那么生动。他只看了一眼,就清楚地意识到了危险,表现出惊人的洞察力。在此之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家伙从来不知道有冰面很滑或者那里有危险这回事。当他开始抱怨和表达恐惧时的表情和声调那么像人,我下意识地安慰他,就像安慰一个吓坏了的小男孩,试着用一些能够缓解自己情绪的话去安慰他,去消解他的恐惧心理,“不要怕,我的孩子”,我说,“不容易归不容易,但我们就会安全通过的。在这个艰难时世,没有哪条正确的道路会好走,我们必须冒着生命的风险来保全生命。大不了我们滑下去,那样一来,我们会有一个多么宏伟的墓地啊,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可爱的骨头对冰碛也会有好处的。”


但是我的说教却没有起到宽慰他的作用:他开始嚎叫,再次目光如炬地看了一眼巨大的海湾后,激动而绝望地跑了,去寻找其他路线。当他肯定是失望而归的时候,我已经向前挪了一两步。我不敢向后看,但是他的叫声我能听得到。当他看到我意已决,一定要从这里过去,他绝望地大声叫起来。这样的危险足以吓倒任何人,而他却能客观地估价和认识这一危险,这很奇妙。没有一个登山者能够迅速明智地判断出真正的危险与表面的危险之间的差别。


当我到达对岸后,他叫的声音更大了,还跑来跑去寻找其他逃生的路,却徒劳无功。他又回到桥上方裂缝的边缘,那哀嚎声是那么悲戚,就像正在经历痛苦的死亡过程。这个时候能安静点吗,哲学家斯蒂金?我大声鼓励他,告诉他那座桥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我已经给他开辟了平坦安全的道路,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可是,他不敢去尝试,他或许在想自己这么小的小动物怎么能够克服这么巨大的恐惧,他的恐惧是以洞察力为基础的。我一遍又一遍地用鼓励的语气试图说服他过来,不要害怕,只要尝试就能做得到。他平静了一会儿,又向下看了看桥,信念坚定地喊着,似乎在说他绝不,绝不,绝不走这条路。之后,他绝望地仰面朝天地躺了下来,好像在嚎叫,“哦,这是什么鬼地方!不,我绝对不下去!”那与生俱来的镇静和勇气都彻底地消失在惊天动地的恐惧暴风雨中。如果没有那么危险,那么,他的痛苦看上去就会很可笑。但是,死亡的阴影就躺在在这阴沉、冷酷无情的深渊里,他那让人心碎的叫声似乎都能唤来上天的帮助。或许他确实唤来了上天的帮助。以往,他的感情都隐藏了起来,现在他表露无遗,你可以看到他的心理活动和思想动态,就像一块表打开了表壳。他的声音和动作,希望和恐惧,都跟人类一模一样,谁都不会误会,他似乎还能听懂我说的每一个词。一想到让他整夜都在野外,第二天还有找不到的危险,我就心如刀绞。让他冒险似乎是不可能的。为了强迫他试着承受被抛弃的恐惧,我躲藏在一个小丘的后面,做出一副要离开他,让他听天由命的样子。但是这一招却没有奏效,他只是坐下来彻底绝望了,痛苦地呻吟着。所以,我藏了几分钟后又重新回到裂缝边缘,用严厉地口吻冲他喊道,说我现在必须离开他,我不能再等了,如果他不过来,我能答应他的只能是明天再回来找他。我警告他,如果他回到树林里,就会被树林里的狼吃掉。最后,我又一次用语言和手势催促他快点过来,快点过来。


他非常清楚我的意思,最后,在绝望的逼迫下,他安静下来,屏住了呼吸,蹲在我安放我膝盖的那个洞的边缘,用身体抵住冰面,似乎是在利用每一根毛发的阻力,紧盯着第一步,把小脚聚拢在一起,慢慢地在边缘上滑动,慢慢地滑了下来,把4只脚聚拢在一起,几乎完全用头倒立着。之后,我透过风雪中看到,他没有抬起腿,而是一步一步用着相同的方法从一个台阶边缘下到另一个台阶的边缘,最后到达了桥边。接着,他就像钟表秒针摆动似地缓慢而有规律地抬起脚,好像在数着一二三,让自己在大风中保持稳定,每一小步都小心翼翼,慢慢地他来到了悬崖脚下,而我也跪着弯下身体伸出胳膊,好让他成功地跳到我的胳膊上。他在这里停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这里也是我最害怕他掉下去的地方,因为狗最不擅长的就是向上爬。我手里没有绳子,如果我有绳子,我就能打一个索,套在他头上,把他拽上来。但是,当我正在思考能不能用衣服做一个索套时,他敏锐地看着我之前凿的一系列槽口台阶和手抓的地方,就好像在数有多少,在心里默记着每一个的位置似的。然后,他突然弹了上来,用爪子迅速钩住每个台阶和每个槽口,速度那么快,我都没有看清过程,他就嗖地越过我的头顶,最终安全到达!


这是多么壮观的场面啊!“干得好,干得好,小家伙!勇敢的小家伙!”我大叫道,试着去抓住他爱抚他,但是却抓不到。在此之前,以及在此之后,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情绪上有大起大落,而此时他由深深的绝望转眼间便化为狂喜、洋洋得意和无法自控的欢乐。他极度疯狂地炫耀着,东奔西突,大喊大叫,像旋风中的树叶一般不停地翻跟头,转圈,让人头晕目眩。然后,他又躺下,打滚,侧翻身,咬尾巴,同时嘴里喷涌出大量激昂的歇斯底里的叫声、呜咽声,气喘吁吁的咕哝声。我朝他跑过去,摇晃着他,担心他激动得猝死,他却窜出了两三百码远,步伐快得看不清楚。而后,忽然转头向我飞奔,扑到我脸上,差点把我扑倒在地,嘴里尖叫着,喊叫着,好像是在说,“得救啦,得救啦,得救啦!”然后,他又跑开了,突然脚在空中蹬了好几次,身体颤抖着,快要哭了。这样激动的情绪足以要他的命。摩西在度过红海逃离埃及后唱庄严的胜利之歌(song of triumph)的时候也没有他这么激动。这个木讷的小家伙,在这场生死攸关的骚乱中却表现出非凡的耐力,有谁能猜得到他会具备这样的能力呢?有谁知道这个小家伙能够高兴成这样呢?谁都会情不自禁地跟他一起呐喊欢呼的!


但是我没有什么其他办法来缓解他大喜大悲的情绪。于是我跑向前,声音冷冷地叫他,因为我们必须向前走,要他不要胡闹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天也快黑了。我们再也不怕类似的考验了。上天肯定让每个人一生中经历一次,一次也就够了。前面的冰原有成千上万个大裂缝,但它们都相当普通。劫后余生的喜悦像火一样在我们心中燃烧,我们不知疲惫地向前跑,每一块肌肉都在跳,都显示出无穷力量,让我们顿生自豪。斯蒂金用自己的方式越过每一个障碍,没到天黑他就恢复了正常,像狐狸那样小跑了。最终,我们看到了云雾弥漫的山,很快我们便发觉脚下出现了坚硬的岩石,我们安全了。之后我们开始感到虚弱了。危险已经没有了,我们的力气也快没有了。我们踉踉跄跄地在黑暗中从侧面跑下冰碛,越过卵石和树桩,穿过灌木丛,以及我们早晨避难的小树林的北美刺人参树(devil-club)树丛,越过最后一处冰碛平缓的斜坡。我们在10点左右到达营地,发现营地有一个大火堆和一顿丰盛的晚餐。一群胡纳印第安人(Hoona Indian)前来拜访杨,给他带来了鼠海豚(porpoise)肉和野草莓。猎人乔猎到了一头野山羊。但是我们却躺下了,筋疲力尽,吃不了太多,很快便睡着了,梦里焦虑不安。曾经有人说过,“工作越累,睡得越香。”他肯定没有体会过这种强度的劳累。斯蒂金在睡觉时保持着跳跃的姿势,嘴里咕咕的叫着,毫无疑问是梦到了自己还在裂缝的边缘;我也一样,从这天开始一直到以后很长时间,只要是特别累的时候,梦中就会情景重现。


从此以后,斯蒂金就像换了一条狗一样。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他不再自己待着远离他人,而是经常躺在我身边,争取常常可以看到我,无论别人的食物多么诱人,都不会去接受,一小口都不吃,只吃我给的食物。到了晚上,篝火周遭一片寂静的时候,他就会来到我身边,头枕在我的膝上睡觉,脸上一副忠诚的表情,好像我是他的上帝。他常常看着我的眼睛,好像要说,“我们在冰川上共度的那段时光是不是糟透了?”


时隔多年,哪天都不能使阿拉斯加暴风雪的那一天在我心中黯然失色。当我写下这一天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轰隆隆冲进我的脑海里,好像我又重新回到了了当年。我又看到了那带着雨雪风暴飘飞的乌云,冰冷的树林上面是冰崖,是壮丽的冰川瀑布,白色山泉前面绵延着广阔的冰川地带,冰川的中心是巨大的裂缝——象征着死亡峡谷的阴影——低空的云彩在裂缝上方拖曳而行,大雪落在裂缝里。在裂缝的边缘,我看到了小斯蒂金,我听到了他求助的呼唤,还有喜悦的欢叫。我认识很多狗,我可以讲很多他们智慧忠诚的故事;但是没有一只像斯蒂金一样让我感激不尽。他最初是最没有前途,最不被看好的,是我最寂寂无名的犬友,却突然成了他们当中最引人注目的。在风雪中,我们为了求生而战斗,让我发现了他,而通过他,就像通过一扇窗户,我从此带着更深刻同情看待我所有的同类。


斯蒂金的朋友都知道他最后的结局。这一季节性的工作结束以后,我便离开去了加利福尼亚州,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亲爱的小家伙。在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下,他的主人写信回复我,说1883年的夏天,他在兰格尔堡被一个游客偷走了,之后被带上蒸汽船离开了。他的命运完全裹在谜里。毫无疑问,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越过最后一道裂缝——去了另一个世界。但是,他是不会被忘却的。对于我来说,斯蒂金是不朽的。


《等鹿来》


作者:(美)约翰•缪尔 著


装帧:精装定价:55.00元


出版日期:2015/11


出版社:北京大学出版社


开本:32


页码: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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