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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美学校的文章-散文 / 一个学生的学校

作者:车型网
日期:2019-12-30 05: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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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4月,阳光明媚,万木葱茏。我约朋友回了趟老家。


山路很瘦,很长,很柔软,像随手甩出来的一根团皱了的带子,粗粗细细,圪溜拐弯,盘曲在黄中透绿的沟沟梁梁上。车子开得很慢,时不时闯入眼帘的村庄,晒着阳婆,安闲而清静,只是多了几分萧条。近了,村庄偶尔也传出来高高低低的鸡鸣、狗叫,但最吸引我眼球的还是满山满梁待耕的黄土地上或远或近甩着尾巴、拉着铁犁耕地的黄牛,虽然东山头一片湿土,西山头一声“回——犁——”,春耕显得有些冷清和单调,但一犁铧一犁铧细密的耕作,一道坡一道坡弥漫的新土味道,让跟在犁场沟里点一粒种子踩一脚的点种人韵致妖娆……


四、五十公里山路,走了整整一上午。盘上一道坡,进入了我的邻村姚家墕。突然,飘来一缕读书声,抬头看,是学校。停车抬腿走进学校,是一处只有三间盖板房的小院子。推门进去,外间墙上抹有水泥黑板的教师空着,再推门进入里间,地下放着两张课桌,坐着三个学生;炕上一个约2岁大小的孩子,小脚上用绳子拴着。我正纳闷,老师推门进来了。呵,原来是我的本家妹子。我问:你是这儿的老师?她点头,并拉着手要我坐下。就教着三个学生?我又问。妹子笑了:都搬走了,这都是三个村子的学生。哦,我知道这周围共有四个村子,都相距不足公里。四个村子三个学生?我又问,妹子点头。看着两张白茬小课桌,我问:这是你的办公室兼卧室吧?为甚不用外面的教室呢?妹子回答:反正就三个学生,里面我边哄孩儿边上课,不误事。我顺手抓起学生的课本,原来三个学生是两个年级,三年级一个,一年级两个。三个学生还按课时走吗?我问。妹子笑了:基本吧,反正一个学期念过一本书就算完成任务。再看看学生的书包,扁扁的,只有语文、数学、自然三本课本和两三个作业本,一个草本。作业本、草本比我们小时候的好多了,都是买现成装订成册的,文具盒也是大大的塑料盒,挺漂亮。在城里,总听说要让小学生的书包扁下来,可就是扁不下来,这里孩子们的书包倒是挺扁的,但这现状,让人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告别妹子,走出教室,看着屋脊上站着的、已经被雨水淋没了颜色的“希望小学”四个水泥字,心里有一些梗塞。楷体的水泥字淋没了红色,又荡上了黄土,看上去灰不溜秋。那“希望”能立得住吗?瞅着,瞅着,我突然就想起了曾经走村串户被耍猴人用鞭子抽来抽去的猴子……


路下面的土坡上有黄牛在耕地,那“嘎咋呱——”的鞭声响起处,飘来了悠扬的山曲子。我赶紧离开学校,转过路这面,回头看,正是我们村叫招成的在耕地,跟在后面犁垧沟点种子的是他老婆姬子。招成大概60岁出头了。从小就听母亲说;招成的母亲会唱曲子,但却从来没听过招成唱曲子。于是,站在地塄上静静地听了起来。是甚曲子来?我好像从来没听过的曲调。随着一声“回——犁——”,招成一抬头,看见了我们,他不唱了,喝住了牛细瞅着……


是啊,十几年不见了,他肯定认不出我来了。我问:招成哥,耕地哩?是啊,你是谁?我是爱梅。噢,爱梅,有多少年不见了?你才回来?我说:是啊,十多年不见了吧?招成哥,你唱的曲子很好听。招成笑了:牛爱听曲子,瞎唱哩。姬子也停下手来仰起头跟我说话。我赶紧踏着松软的黄土走近姬子和招成,跟他俩说话。


招成说:两个儿子都带着老婆孩儿外出打工去了,我老两口营务着三家的地,你嫂子身子又有毛病,每到农忙时都有些照料不过来了。我说:孩儿们出去过得好也算,你能种多少种多少,不用硬撑着,种不了由它荒了吧。招成说:哪能过得好了?东三天西两天,没个固定的营生,也挣不下个钱,孩儿念书又比人家城里人贵得多。唉,都是为了孩儿念书才出去的。我点点头,不知该说甚好。招成顺手拉过他耱地的耱说:受吧,总不能让下一代再成了我这样没文化的受苦人。说完,他抬头望着绵延的远山,仿佛走神了。我拉起姬子树皮一样粗糙而干瘦的手……


突然,招成仿佛自言自语:村里大片大片的地都荒了,出去的人吃一根葱都得花钱买。也不知道就这样下去将来会是个甚样子……


看着招成一脸的茫然,我的心沉沉的,却不会做答,于是,告别招成两口子向五叔家走去……


从老家回来,心里仿佛一直有放不下的东西,沉沉的。村学校淋没了颜色的水泥字,招成茫然的脸,一得空就出现在我眼前,让我不时地感慨和纠结。


于是,第二年七月,我又一次专程回到了老家。想再看看那所学校。


我父母早已随我外出定居,弟妹们也都在外工作,我还是直奔五叔家。


农历七月,是老家最丰硕美丽的季节。一看就知道年景不错。还是那一条条山路,还是那一座座山头,没了春天耕地的黄牛,有的却是满眼累累的硕果。还未到收秋季节,满山满梁渐进成熟的庄稼,齐刷刷像一张五彩的被子,包裹着大地。冠以杂粮王国的黄土地上,此时,有多少种作物就有多少种颜色!多少种绿?多少种黄?多少种红呢?我不知道,我想,此时此刻,任其最优秀的画家都无法临摹出黄土高坡的色彩和风韵。山路等车宽,车窗外瓜田、果园不时闪过,尤其是站在路边的枣树,是殷勤的少妇,伸出来柔软的枝桠,迎接过往的路人。花口口枣儿一串一串轻轻摩挲着车顶而过,那感觉仿佛蹭着脸。车里不时飘进来梨香、枣香、瓜香、庄稼香、青草香……让不大大的车厢里清新而甜润,沁脾入骨。谁说发明用熏香熏车的人就是聪明?他感受过来自大自然天来之香熏过的车吗?不用点燃,采集的却是天地间最纯正的芬芳。我突然冒出一句:法国香水算什么?开车的弟弟扭头诧异地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里暗暗解释:请不要怪我神经兮兮,此时此刻,我真的是不由自主!你闻,你闻闻这车厢里的香味。醉了,我简直就是醉了!请相信,只有这样无边无际的清香,才是滋养生命最本真的味道!


我确信:越是贴近大自然,人就变得越敞亮、越宽大、越浪漫。脚踏黄土,头顶蓝天,天辽地阔,你与谁狭隘?


谁说人不是一棵树,一株庄稼,一根小草?一阵清风拂过,我和满山满梁的庄稼一起坦坦荡荡,轻歌曼舞……


我早已忘记了自己走得是盘旋的山路,一路开着车窗,路畔就是庄稼地,伸手揽过谷穗高粱穗,好几次想停下来赏秋,是开车的弟弟一再提醒:太阳已经西斜,不早了。


路经村庄不少,但却少见人影。农村的七月恰是比较清闲的日子,锄的锄完了,收的还未到期。在我小的时候,七月是媳妇住娘家,婆婆拆被洗褥的时候;也是好多村子请戏唱秧歌的季节。如今,不见了农家院里搭挂起来的洗物,也听不到左邻右村鸣锣敲鼓的戏摊子。有的都是一片寂静。站在村边,庄稼的声音高于村庄的声音……


请不要说我矫情。土生土长的我有十几年没有见过老家的秋天了。血液中涌动的亲情,睡梦中常见的小路,丰硕殷实的秋,让我的乡情既包含了久别重逢激动,又生发出人去地荒、老家老亦的感慨。


太阳已经西斜了。转上一盘山路,我又看见了去年的那所“希望小学”,然而,大门紧锁,希望”的“望”字也倾斜得快要躺倒了。为什么要把“望”字躺倒呢?弟弟笑着调侃说:实在“望”不见了,就干脆躺倒了。校门紧锁,莫非已经放学?我猜测。


走到五叔家,一推门,门口的单人床头上方挂着一块一米见方的木头黑板。上面是新写的两道粉笔算术题。我问五叔:您挂着小黑板干甚哩?五叔说:教学生啊。咋,妹子把学校搬回家来了?五叔笑了:就一个学生了,懒得去学校了。哦,我坐在单人床上,看着床对面把缝纫机头翻下去变成的课桌和一个笨笨的木头板凳,想起了刚才看到的躺倒的“望”字……


我问五叔:妹子呢?五叔说:回城里了,孩儿小,女婿在城里上班。那学生你替她教着?我问。五叔笑着整整自己的衣襟:咋,我不像个老师?我说:像。您本来就是资质很高教师哦。五叔现已经退休,他确实是有资质的教师。一辈子在教育上,前半生教书,后半生当乡镇联校长。但,一个联校长教一个学生,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不知该怎么说。五叔一定是看到了我满脸的狐疑,他有些调侃地说:咋,没见过一个学生的学校?这个学生待遇可不低啊!一个老校长,一个年轻老师轮流着教一个学生,单工资,政府每月就得付出七、八千块钱,还有其他经费呢。在中国一个大学生月人均经费能有多少?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定了定,五叔转头看着那块小黑板继续说:现在不能说政府不重视教育,山区农村,按编制都有正式老师。至于学生少那不怪教育。


哦,是的,不怪政府,不怪教育,更不能怪老师。那从城市到农村教育怪象种种,究竟该怪谁呢?好像谁也不能怪。我突然想起了一连串的中医用语:上火下寒;脾胃不和……


摸着用缝纫机顶替的课桌,我问五叔:一个学生好教吗?五叔认真地回答:不好教,没氛围,没规矩,太随意。但有一点,省心,就一个学生好管理。我问:您是按课时和教学大纲要求上课的吗?五叔笑得有些狡黠:哈哈,你也当过老师,你说呢?说真的,我想象不来。五叔又说:反正就一个学生,考试时不要拉在后面就行,至于大纲、课时都是我俩自己看着定。这儿的“俩”中之一,指的就是学生。我说:那您的学生成绩咋地?是好学生吗?五叔很自信地说:当然了,一个学生,他是我的百分百。每次全学区通考,咱这学校总成绩都排在前五名。


哈哈,还总成绩呢。我笑了。五叔说:不要笑,这是真的。如果所有的学校都是这个样子就有可比性了。哦,也是。五叔说:现在三、五个学生的学校比比皆是,一个学生的今年有三个学校,没有学生的学校也有不少。


哦,是这样……


不管学生多少,教好了都觉得是件很安慰的事。五叔说:去年放假,他的学生考得不错,还拿回来一张学区的奖状,家长见到奖状可高兴了,过年还送了他两瓶二锅头呢……


那天晚上,我和弟弟就住在五叔家,我们谈论的话题大都是农村教育。五叔一辈子都搞农村教育,我在农村上过学也教过学。前三十年后四十年,过去现在未来,我们谈了很多。


第二天大约九点左右,五叔的学生来了。是一个男孩,上二年级。家住石且河村,离五叔家大约一里地。


男孩进了五叔家见有陌生人,放下书包就躲到院子里玩去了。我走出院里想跟男孩说说话,而男孩却躲躲闪闪不跟我见面。我弟弟幽默地调侃道:这会儿小孩儿都成村里的稀有动物了,人都不敢见。五叔在一旁感慨道:的确,四个村子也找不到几个孩子,孩子都没玩伴了,这也是一种畸形。


为了不影响学生正常上课,我和弟弟告别了五叔和五婶,返回了县城……


杨爱梅,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走西口研究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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