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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沈德潜说自古以来咏诸诸葛亮诗中_

作者:车型网
日期:2022-07-13 17:5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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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德潜是清早中期著名的诗人,也是清代格调派的创始人,因为他的诗学观受到了乾隆皇帝弘历的首肯,使得格调派俨然成为了清诗的正宗。

沈德潜在年轻时就喜欢作诗,为此他受到了老师的批评,毕竟好好研读四书、作八股文、能够考取功名方为正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酷爱作诗而影响了自己的仕途,他一生参加岁试科试达几十次之多,仅乡试他就参加了17次,并且还两应博学鸿词科,直到67岁时才考中进士,这个年岁在他的那个年代,已然是高龄,好在沈德潜很长寿,他病逝时,已经是96岁。如此的长寿,到今天也并不多见。

这样论起来,他在67岁考中进士,对他而言,这仅是个中年时段,然而他在诗史上所起到的作用,却大多是在他中进士之前。

沈德潜能在诗史上有这么大的贡献,当然他也得到了名师的指导,这位名师就是叶燮。叶燮是个天才,他在4岁时就能诵读《楚辞》;在康熙九年,他中了进士,后来做过宝应知县,因为跟巡抚搞不好关系,故而被弹劾罢官,于是他就回到了吴县的横山,在那里建起了二弃草堂;而后他在那里研究诗学理论。

67岁才考中进士的沈德潜所创作的诗,为何被称为清诗的正宗

沈德潜撰《黄山游草》清乾隆教忠堂刻本

当时的苏州还有一位著名的诗人叫汪琬,此人原是翰林院编修,他因为跟叶燮的学术观不同,故而二人在这方面有着较多的争论。康熙三十年,汪琬病逝,叶燮失去了对手,反而让他有些失落,于是他就烧掉了当初所写斥责汪琬之文,把自己主要的精力用在了撰写诗学理论——《原诗》上。

康熙三十七年,沈德潜和张景崧一同拜叶燮为师,此时的叶燮已经72岁,但他对这两位弟子颇为看重,他指导弟子们作诗,而后把认为不错的诗作推举给当时的大诗人王渔洋。王看后对这些诗作颇为赞赏,沈德潜为此大受鼓励,并把这件事记载于《自订年谱》中:“渔洋答书极道先生诗文特立成家,绝无依傍。诸及门中,以予与张子岳维、永夫,不止得皮得骨,直已得髓。”

王士禛果然会夸奖后进,他的这句赞语等于是把叶燮比作禅宗初祖——达摩,而把沈德潜则比喻成禅宗的二祖——慧可,这样的赞誉当然让叶燮师徒都很受用,也正因如此,沈德潜一生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王士禛,但他却对渔洋山人始终有着受知遇之恩的感怀。

叶燮的《原诗》乃是一部有关诗学的理论作品,该书对沈德潜影响较大,比如《原诗》中有这样的论述:“又推崇宋诗者,窃陆游、范成大及元之元好问诸人婉秀便丽之句,以为秘本。昔李攀龙袭汉魏古诗乐府,易一二字,便居为己作;今有用范、陆及元诗句,或颠倒一二字,或全窃其面目,以盛夸于世,俨主骚坛,傲睨今古……”

对于这一段的论述,沈德潜在《国朝诗别集》卷十中说了这样一段话:“先生初寓吴时,吴中称诗者多宗范、陆,究所猎者,范、陆之皮毛,几于千手雷同矣。先生著《原诗》内外篇四卷,力破其非。”沈的所言乃是介绍当时的吴中地区主要是喜好宋诗,而叶燮尽力地破除这样的习惯,他致力于推崇唐诗。其实,叶燮的这种观念有一部分成分是在暗里斥责汪琬,因为汪喜欢模仿范成大、陆游等人的诗作,但叶燮的这个观念却影响到了沈德潜,因为沈也同样推举唐诗。

67岁才考中进士的沈德潜所创作的诗,为何被称为清诗的正宗

沈德潜撰《说诗晬语》清乾隆教忠堂刻本,书牌

67岁才考中进士的沈德潜所创作的诗,为何被称为清诗的正宗

沈德潜撰《说诗晬语》清乾隆教忠堂刻本,卷首

其实不仅如此,沈德潜还能跨越唐代,直追汉魏,比如他在年轻时就模仿汉魏乐府《战城南》,他的同名作品如下:

战城南,苦寒月。

刀声过处红雨飞,一片黄沙堆白骨。

战罢飞狐西,又战金河东。

今日壮士死,他日将军功。

军中夜宴挝鼍鼓,饰帐妖姬对歌舞。

残兵僵卧风雪中,鬼马相随鬼妾语。

鬼妾语,鬼马号,雄鸡剪梦天不高。

羽书晓过阴山麓,十万髑髅作人哭!

对于沈德潜的这首诗,朱红在《沈德潜传》中评价说:“他没见过长城,没身经战争,此诗全凭艺术想象,而且出语奇警,形象生动,音节铿锵,表明他在摸索中迈出了新的一步。”

对于怎样才能作出好诗,叶燮在《原诗》内篇下中有着如此的论述:“有胸襟,然后能载其性情、智慧、聪明、才辨以出,随遇发生,随生即盛。千古诗人惟杜甫,其诗随所遇之人、之境、之事、之物,无处不发其思君王、忧祸乱、悲时日、念友朋、吊古人、怀远道。凡欢愉、幽愁、离合、今昔之感,一一触类而起,因遇得题,因题达情,因情敷句,皆因甫有其胸襟以为基。如星宿之海,万源从出;如钻燧之火,无处不发;如肥土沃壤,时雨一过,夭矫百物,随类而兴,生意各别,而无不具足。”

看来,叶认为好的诗作首先需要作诗者胸襟开阔,而后需要有智慧、有才能,同时还有特殊的经历,他认为杜甫就集这些特点于一身,所以才能成为千古以来的大诗人。这样的观念,沈德潜颇受影响,他在《说诗晬语》卷上中称:“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学识,斯有第一等真诗。如太空之中,不著一点;如星宿之海,万源涌出;如土膏既厚,春雷一动,万物发生。古来可语此者,屈大夫以下数人而已。”

即此可知,叶燮的观念对沈德潜影响巨大,因此,叶燮去世后,沈德潜很是哀伤,他写过不少的诗来怀念叶燮,比如其中一首《过二弃草堂悼横山先生》:

往岁谈经处,风流不可亲。

珠龛犹在座,讲席已凝尘。

落日语山鬼,空堂荐渚苹。

招魂歌楚些,目极重伤春。

如前所言,沈德潜沉湎于作诗,故他的科考之路颇不顺利,这个结果使得他觉得自己只能把精力用在作诗和编诗集上。为了生活,他到多家去做家庭教师,剩余的时间他编写出了多部诗集,比如在康熙五十八年,他编出了十四卷本的《古诗源》。对于该书的入选标准,沈德潜在此书的序言中说过这样一段话:“有明之初,承宋元遗习,自李献吉以唐诗振,天下靡然从风。前后七子,互相羽翼,彬彬称盛。然其敝也,株守太过,冠裳土偶,学者咎之。由守乎唐而不能上穷其源,故分门立户者,得从而为之辞。则唐诗者,宋元之上流,而古诗又唐人之发源也。……予之成是编也,于古逸存其概,于汉京得其详,于魏晋猎其华,而亦不废乎宋、齐后之作者。既以编诗,亦以论世,使览者穷本知变,以渐窥风雅之遗意,犹观海者由逆河上之以溯昆仑之源,于诗教未必无少助也夫!”

沈德潜仍然标榜唐诗在诗史上的最重要地位,他同时说古诗才是唐诗的来源,所以这才是他编此书的主要缘由。

67岁才考中进士的沈德潜所创作的诗,为何被称为清诗的正宗

沈德潜辑《古诗源》明万历间绣水沈氏刻本,沈德潜序言

67岁才考中进士的沈德潜所创作的诗,为何被称为清诗的正宗

沈德潜辑《古诗源》明万历间绣水沈氏刻本,卷首

其实在编纂《古诗源》之前,沈德潜也在编唐诗选本,此书就是著名的《唐诗别裁集》。沈德潜在该集中大力推举李白、杜甫,虽然在他之前对于唐诗的推举,尤其对于李、杜的推举,已经有了太多的相关选本,但他觉得这些选本仍有不足,他在《唐诗别裁集》的《凡例》中说:“唐人选唐诗,多不及李、杜。蜀韦縠《才调集》,收李不收杜。宋姚铉《唐文粹》,只收老杜《莫相疑行》、《花卿歌》等十篇,真不可解也。元杨伯谦《唐音》,群推善本,亦不收李、杜。明高廷礼《正声》,收李、杜浸广,而未极其盛。是集以李、杜为宗,玄圃夜光,五湖原泉,汇集卷内,别于诸家选本。”

沈德潜看到一些选本中不收李、杜的作品,为此他表示了不满,所以,他的这部《唐诗别裁集》就要大力张扬“诗仙”与“诗圣”的作品,故该书中选诗最多者就是杜甫,达二百五十五首之多,而李白则选入了一百四十首。

《唐诗别裁集》颇为畅销,该书面世40年后,沈德潜仍然修订再版。乾隆二十八年,沈德潜在《重订唐诗别裁集序》中称:“新城王阮亭尚书选《唐贤三昧集》,取司空表圣‘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严沧浪‘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之意,盖味在咸酸外也。而于杜少陵所云‘鲸鱼碧海’,韩昌黎所云‘巨刃摩天’者,或未之及。余因取杜、韩语意定《唐诗别裁》,而新城所取,亦兼及焉。”

沈德潜在这里提到了王渔洋所编的《唐贤三昧集》,根据此序的口吻可知,《唐诗别裁集》有着补充《唐贤三昧集》不足的意味。对于沈德潜的这个口吻,王宏林在《沈德潜诗学思想研究》一书中称:“此时沈德潜已经处于诗坛宗主之地位,故口气不像早年那样含蓄,对影响甚大的王士禛也敢于直言其非。其实《唐贤三昧集》固然以王、孟之作为主,但并不拘泥于清和淡远的风格,高适、岑参一派的边塞之作也多有入选。但在当时人看来,此选比较推崇王、孟一派清和淡远之作,对以杜甫、韩愈为代表的雄浑阔大的风格并不十分看重,宋荦即言:‘近日王阮亭《十种唐诗选》与《唐贤三昧集》,原本司空表圣、严沧浪绪论,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妙在酸咸之外”者。以此力挽尊宋祧唐之习,良于风雅有裨。至于杜之海涵地负,韩之鳌掷鲸呍,尚有所未逮。’沈德潜所论和宋荦基本一致。”

沈德潜所编的另一部著名的诗选,则是《明诗别裁集》。对于该诗的编纂宗旨,沈德潜首先在序言中称:“宋诗近腐,元诗近纤,明诗其复古也。而二百七十余年中,又有升降盛衰之别。”看来,他十分明确地说自己看不上宋诗和元诗。他认为明诗才是真正的复古,但明诗又不能一概而论,于是他将明代的二百七十多年分成了几段,而后他将每一段做了简要的点评,其总体的观念,则是推崇前后七子,因为七子同样讲求格调,而沈德潜颇赞同这样的诗学观。

然而沈德潜却对明代的竟陵派颇为贬斥,《明诗别裁集》中不选竟陵派的作品,而公安派也只选了袁宏道的一首七律。对于这两派,沈德潜在《说诗晬语》卷下中予以了特别的批评:“王、李既兴,辅翼之者,病在沿袭雷同;攻击之者,又病在翻新吊诡。一变为袁中郎之诙谐;再变为钟伯敬、谭友夏之僻涩;三变为陈仲醇、程孟阳之纤佻。回视嘉靖诸子,又古民之三疾矣。论者独推孟阳,归咎王、李,而并刻论李、何为作俑之始。其然,岂其然乎?”

沈德潜辑《明诗别裁集》民国扫叶山房石印本,书牌

沈德潜辑《明诗别裁集》十二卷,清乾隆四年精刻本,卷首

沈德潜认为,竟陵派的诗学观代表了正统诗学观的衰落,而公安派又是竟陵派的源头。对于沈德潜的这种看法,王宏林认为他是在暗里批评钱谦益的《列朝诗集》。钱在该集中也同样批评竟陵派,然而他却对公安派多有回护,而沈在这里点出竟陵派来源于公安派,这等于反驳了钱谦益将公安派和竟陵派两分法的观念。

沈德潜编这些诗集当然是出于他的个人爱好,可有意思的是,他在康熙六十年又编了一部《归愚四书文》,“归愚”乃沈德潜的字。虽然他没能考中举人,但他却把自己二十五年来所写的八股文,刊刻成了这样一本书。这样的书类似于今日的教辅,按照传统的观念,这类优秀作文选,其入选的标准至少也是文科状元一级的作品,而沈德潜连举人都没考上,他就敢于把自己的作文刊刻出版,足见其有着何等的勇气。

其实不仅如此,沈德潜还做过更有勇气的事。几年之后的雍正六年,湖南有位叫曾静的人,他听说陕西总督岳钟琪是岳飞的后代,曾静认为岳飞坚决抗金,这样的观念也应当遗传给了他的后代岳钟琪,于是他就派自己的门生张熙到西安去见岳,同时他让张转达了自己给岳写的一封信。曾静在信中指责雍正皇帝胤禛有着十大罪,所以他建议岳钟琪“为宋明复仇”。岳钟琪读到此信后,感到事情严重,于是立即审问张熙,张坚决不招实情,于是岳就采取了表示配合的态度,终于让张说出了实情,于是曾静等人全部落网。

胤禛听到此案后,认为事情严重,但他为了能够平息事态,竟然在审讯曾静等人之后,把他们全部释放,同时他把审讯的内容编为《大义觉迷录》一书,并将该书发放给全国,让所有的生员要细读此书。

胤禛的这种做法,至今让人都不能完全理解,因为此书发放之后,产生了很多的负面影响,原本人们并不了解的宫廷内幕,而今在书中却表现了不少,难怪他的儿子弘历当上皇帝后,立即禁毁此书。当时的沈德潜读到该书后,也会有很多的疑问在,别人有疑问只是私下说说罢了,但沈德潜爱作诗,于是他就把自己的这些疑惑写入了一首名为《汉将行》的长诗中,该诗的后半段为:

祸福循环倚还伏,从来欹器常倾覆。

井泉流溢夜昼鸣,牦缨加剑全家哭。

铁券丹书返内庭,柘林兔苑移他族。

报恩之子倏操戈,珠履三千去何速。

北邙抔土竟无存,万事豪华如转烛。

前车之覆后车诫,后车不诫终当败。

窦田骄横总沦亡,博陆功名空盖代。

君不见波浪掀天舸舰危,使舵全在转帆时。

功成早办藏弓意,输于江湖钓客知。

这首诗表面是在歌咏汉代的将军,其实他是在暗指年羹尧。当年胤禛曾跟年羹尧信誓旦旦地说:“我二人做个千古君臣知遇的榜样。”(杨启樵《雍正帝及其密折制度研究》中所引《雍正原批御旨》)

君臣竟然好到了这样的程度,可是没多久,年羹尧就被逼自杀了,而沈德潜竟然用写诗来讽刺皇帝,可见其不是胆大包天,就是迂腐地不了解世事,故而钱仲联说他:“在大兴文字狱的雍乾时代,归愚敢为此诗,并刻入《归愚诗钞》,表现了作者的胆气。”(钱仲联、钱学增选注《清诗菁华录》)

沈德潜的这种不谙世事,后来果真给自己埋下了祸根,他招来的麻烦当然是跟他的选诗和作序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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